2005年春節,林磐聳返回東港老家看見父親書房中的黃金葛,綠意盎然而充滿生命力。這盆栽展現經歷大武山落山風洗禮後的堅韌,還有東港海洋風鹹濕味道的孕育,養成一盆翠綠的生命象徵。他當天便以此為對象畫了第一張台灣島嶼造型的練習曲。他巧手妙思將那些層層疊疊看似無序的葛藤,加以藝術化處理後,整出一個翠綠的台灣形象,這個模式也確定了他以台灣造型作為載體的創作風格。以老家盆栽作為描繪的對象,以家鄉作為出發點別具意義。他彷彿找到創作的源頭,此後源源不斷的創意欲罷不能,創造了非常多豐富且精彩的作品。在每次的旅行中,他能敏銳地感受當地的人文地景,並將之轉化進行這樣的「練習曲」磨練基本功,造就了他手到圖來的功力,使他成為設計界一道不可忽視的風景。筆者問他,何來這樣的恆心與毅力?他笑說就像台灣電影《練習曲》中的名言:「有些事現在不做,一輩子都不會做了!」
以台灣作為載體,他還把台灣這塊土地上的植物花卉、川流山石、生態環境、人文風情和家國情懷,通通收納在台灣圖騰裡面,具體而微地展現台灣的多元面貌。例如〈台灣櫻花鉤吻鮭〉是以美麗的弧線構成律動的魚身,是一件優秀的作品。櫻花鉤吻鮭是冰河時期留下的魚類,因為地殼變動,高山隆起,河流阻斷,讓它們回不到洄游的大海與河流。但它們強韌的生命力,重新適應武陵農場七家灣溪的生態而奇蹟般存活了下來,成為台灣最珍貴的國寶魚。櫻花鉤吻鮭的傳奇,本身就具有很強的啟示性,林磐聳這件作品傳達了台灣最具象徵性的生命力。
〈書香台灣〉也是一件精彩的作品。他巧思把台灣包裝成一本半開的書,並從中開出美麗的花朵。看似簡單的筆觸裡,有著綿密的思考。閱讀是最經濟的旅行,打開書本你就擁有世界。閱讀,你的思想就可以開花結果,多美好的想像。因此,法蘭克福國際書展台灣館選擇這件作品當主視覺,真的是再恰當不過了。
〈台東蝴蝶蘭〉也是練習曲中的精品。台灣原生種的白色蝴蝶蘭,曾代表台灣在花卉市場和花藝界大放異彩。一盆盛開的蝴蝶蘭構成一個台灣島,細緻豐富的點描線條構圖,自帶一份高雅氣味。〈野薑花香〉構圖活潑,吸引目光,野性的香氣四溢。展現台灣山脈之美的〈中央山脈〉,百岳從北到南,依序展開,在雲霧間隱現,傳神至極。從屏東到台東的〈九彎十八拐〉舊南迴公路,以S型為設計基調,連成一幅流動的畫面,忠實傳遞逢山開路、逢水架橋、峰迴路轉的險峻,也給人一種飛馳期間的暈眩感和台東人回家之難的體驗。〈永結同心〉則從彩帶構思,以絲帶線條的圓弧律動包紮台灣,別出心裁,效果奇佳。上述這些簡介只是他眾多作品中的幾個例子,但每幅作品都不禁叫人讚嘆,他變化萬千的藝術手法,展現出多元多彩的台灣風情。(見圖24)
●圖24:〈台灣練習曲〉系列作品-屏東東港老家黃金葛(左)、台灣櫻花鉤吻鮭(中)、台東九彎十八拐(右)
除了手繪台灣家書和練習曲外,他對台灣的執著,竟然轉到收集看起來像似台灣的物件。他從杜象(Marcel Duchamp,1887~1968年)的〈噴泉〉(Fountain)得到以「現成物」(Art Object)來進行藝術表現的靈感,也就是以一件藝術家「挑選」,而非「製作」的現成品來展出。這種達達主義(Dadaism)精神,擺脫物件原有的功能屬性,重新把它安置在一個新的情境脈絡(Context),讓物件產生全新的意義。換言之,這個系列企圖擺脫傳統繪畫藝術的規範,要拉近生活與藝術的距離,啟發觀者只要有心,都可以找到新的角度,從平凡的生活中,發現生活裡處處都潛藏著不平凡的美。
林磐聳常說:「只要有心,就會看見台灣」。於是他從石頭、樹葉、白雲、琥珀、蔬果、木紋ÿ等自然物裡去尋找形狀類似台灣島嶼造型的圖像,他把這個系列稱作「台灣觀自在」,取其「萬物靜觀自然」,夾帶《心經》的聯想。心經論述佛陀的慈悲大愛與航渡彼岸的智慧,林磐聳透過這個類似「文獻式行動藝術」的表現中,傳達他對台灣最單純、最無私、最令人動容的愛。
筆者問他為甚麼到處撿石頭,他笑稱:「要把流浪在外的台灣撿回家」。他通常會把找到的台灣圖像,拿在手上和石頭的所在地點一起拍照存證。這時候,拿在手上的石頭,也不只是石頭了,而更多的是他對台灣的愛,以及他要帶著台灣行走世界的隱喻。他的浪漫執著和對台灣認真的傻勁感動了他的朋友群,大家都知道帶一塊台灣石頭送他,最能博取他的歡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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